过了会儿才带着奶腔抑扬顿挫道:“视思明,听思聪……”几个字磕磕盼盼的,但到底还是背了出来。
康熙点了点头。
只没一会儿,背到言思忠的时候,十七阿哥就卡壳了。
康熙闭着的眼睛睁开,问:“这才背到第五个,九思九思,还有四个呢?”他语气可当真儿温和的,低下头的时候还循循渐进带着鼓励。
可十七阿哥那张脸皱成了一只小笼包,肉眼可看儿的惆怅!
康熙依旧不放弃,准备课外提示:“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意思是做事要认真负责,不可以懈怠懒惰的。”
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十七阿哥几乎是瞬间就能说出,这些东西他多看两眼就也就会了,不过他抬起头,却只道:“孔子思的什么,儿臣是当真儿不知道了。”
他搂着万岁爷的手臂撒娇:“只是儿臣现在饿了,只知道思烤鸭,思乳猪,思八宝饭思糖糕子。”
康熙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可看着十七阿哥这张脸却又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厉声喊道:“传膳。”
十七阿哥坐在龙椅上,笑的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急哄哄的探出脑袋上前喊:“李公公,刚我点的八宝饭别忘了。”
十七阿哥在乾清宫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出来了。
他也不要旁人跟着,就带着那叫元宝的小太监一人在宫中晃悠,奴才们远远的跟在身后,只别让十七阿哥出他们的视线外就是了。
只今日见了额娘,刚又吃了好几块糖糕子,十七阿哥心情大好,仰头看着天上的彩霞,一时诗兴大发。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花儿草儿探出了芽,小鸟们都有了家,金灿灿的的麦芽下,农名伯伯笑弯了腰!”
“噗嗤。”一声身后传来一声笑 ,十七阿哥听见笑声立马转头,“四哥。”
朱红色的拐角处,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四阿哥走了出来,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长身而立。
经年岁沉淀,四阿哥气势越发的难以捉摸,面上时刻挂着冰冷淡泊,只唯独瞧见十七阿哥时,那双清冷的眸子才会笑上一笑。
垂下的手举起,他用手指触了触十七阿哥的脸:“你这念得什么?”
滴溜溜的双眼黑白分明,十七阿哥眯着眼睛笑了:“诗啊。”
“大言不惭!”四阿哥笑他,这乱糟糟的,前不着村,后不着调的,这也能叫诗?
“就是诗。”十七阿哥仍在笑,用一种是你不懂的眼神看着他四哥:“额娘教我的,说是诗歌朗诵。”
带着薄茧的手指动了动,四阿哥黑沉的眸色乍然听见那两个字,像是黑夜之间遇上了光,瞬间亮了。
只片刻,却又被他压了下去,克制隐忍,将那宣泄不出的感情尽数藏在那双眸之后。
他弯了弯唇,看着十七阿哥这张脸是真心真意的疼爱:“这么一听,倒也不错,你再读一遍。”
十七阿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奶声奶气的却也听话的读了。
朱红色的宫墙下,那人长身如玉像是陷入了晚霞里,听那带着奶气的腔调,看那熟悉的刻入骨中的眉眼。
奶音停下。
一只燕子飞来停在了廊檐下,暗沉的眼眸忽然笑了,通身的冷气尽数掠去,他夸他:“读的好!”
十七阿哥得了夸奖,一脸满意的走了。
只出门后,脚步听了听,往身后看了一眼。
四阿哥还立在原地,见他回头还挥了挥手,让他跑慢些,十七阿哥咧开嘴,又露出标志性的无门牙,欢快的如同一只鸟:“那四哥,我明日再来找你玩。”
说罢,十七阿哥带着元宝往外走。
转头的时候嘴里嘀咕着:“这累死人的皇位,谁爱坐谁坐。”
他声音小,元宝没听清,问:“爷您说什么?”
十七阿哥转过头,想的却是额娘说的话,慧极必伤,说他太过聪慧,皇阿玛对他也太过宠溺,几乎是将龙椅摆在他面前。
他额娘只问他,要不要。
他观察了他皇阿玛三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当时额娘的表情他至今都难以忘记,像是怅然,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小小的他也不懂,像是还问了一句:“那日后这位置,是谁的。”
额娘只问他:“所有哥哥中你最喜欢谁?”
“四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出来,四哥从小就对他好,有人说对他比对他亲生的阿哥还要好。
他当时不记得额娘的表情了,只记得额娘背过身,剪下一朵尚在开的海棠花:“那便继续与他好吧。”
他当时不懂,如今也不想懂了。
听了元宝的问,只咧开嘴又笑了,道:“想晚膳吃什么。”
“爷午膳在乾清宫吃的,奴才还没吃呢。”元宝摸着扁扁的肚子,一脸委屈。
他立刻接下身上的荷包扔在他身上,里面还放着他藏的糕点:“爷晚上再赏你一顿大肘子。”
元宝立马接过,熟稔的打开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谢谢爷,谢爷赏。”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晚霞下天空挂着一串红光,十七阿哥拉着元宝的手跑在这甬道上,嬉笑打闹的。
隔得近了,才听见两人这是再点菜呢。
“还要四喜丸子,香酥鸡……“
“爷您爱吃甜的,再点一个炸奶糕。”
“额娘宫中的樱桃肉做的最好……”
回廊上传来一阵风,惊起廊下的飞燕,暮色下,两个小少年一前一后无忧无虑的往那繁华大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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