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站着做什么，难得全家团聚，快坐，快坐。”
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陈氏由一名妙龄少女扶着，姗姗来迟。
众人恭敬地立在一边，直到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才依次入座。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人，但桌边却放了七张椅子。所有人都坐下后，夏离与徐凤琴之间隔着的一张空位显得非常突兀。像这种家宴，没有一点地位的妾室都没资格参加，会有多少人都是固定的，难道陆府的奴仆会这么不仔细，多放一张椅子？
我盯着那个空缺，正感到奇怪，忽见对面的陈氏伸手拍了拍陪立在身后的少女。
“佳慧啊，这几日一直陪着老婆子，也辛苦你了。来，都是一家人，你也快坐。”
“老太太，这是陆家的家宴，佳慧只是一介外人，使不得。”
“什么话，你是凤琴的亲侄女儿，又整日陪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聊天解闷，怎么这时候反倒生分了呢。”陈氏见状，笑呵呵地斥责了一下那女孩。
一旁的徐凤琴也跟着帮腔：“是啊，佳慧。虽是家宴，也只是个形式罢了，你瞧，唐姑娘不也好好坐着呢。你也别拂了娘的好意，快快坐下吧。”她这话本来寻常，只是说着说着突然扯到我，总让我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那么，佳慧失礼了。”
两轮劝说下来，名唤佳慧的少女欠了欠身，转身落落大方地坐在了夏离身边。
“好了，人都齐了，咱们这就开席吧。”
看少女坐下，陈氏笑呵呵地举起筷子，宣布开饭。
一旁干坐了许久的我眼前一亮，握住筷子，刚想去夹垂涎已久的红烧肉，眼前突然白影一闪，低头，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已经抢先一步落在了我的碗里。
“是想吃这个？”
身旁，是夏离柔和的笑脸。
桌上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聚集到了我的碗里，我感到有些压力山大。
“哎呀，看起来，唐雪姑娘和我侄儿的感情很好呢。”坐在我左侧的夏离叔母倾身靠近，在我耳边呵呵笑着发出了一声感叹。她压得这样近，我曲在身侧的手肘都碰到了她的胸，感受到那包裹而下若有似无的丰润触感，我浑身都蹿起了鸡皮疙瘩。
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回呢……
稍微烦恼了一会儿，想起进来前夏离叮嘱我的话，我最终决定不理会她，乖乖吃饭。
遭遇了无视，叔母倒也没恼，而是自来熟地又给我夹了几筷子红烧肉，直把我碗里堆得连米饭都看不见了。
“来来，多吃点。”
一旁的徐凤琴瞟了这里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忽然道：“对了，离儿，还没给你介绍呢。你身旁那位是我的娘家侄女，名唤李佳慧，父亲在琅县当知县，从辈分上讲是你的远房表妹。来，佳慧，快唤哥哥。”
“表哥。”
佳慧放下筷子，用水灵灵的眸子扫了眼夏离，扭扭捏捏地喊了一声，声音又娇又甜。她看着才十五六岁，正是花朵般的年纪，洁白光滑的脸颊带着满满的胶原蛋白，一笑起来，眉眼弯弯，自有一种独属于少女的青涩美感。
正是这个炼铜盛行的社会男人们最喜欢的长相。
但夏离却显得对眼前的美色无动于衷。他板着脸，极冷淡地转头朝李佳慧点了点头，甚至连声“表妹”也没喊，就转过了身，顶着副专注的表情又给我夹了一块羊肉：“尝尝这个。”
“……”
桌上一时有些冷场。
就连徐氏也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打圆场。
“娘，您瞧佳慧，还不好意思了。”
“要我说，两个年轻人正合了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一说。”陈氏跟着点点头，就仿佛没看见夏离对李佳慧的冷遇般，半睁着眼拖长声调道，“孙儿啊，佳慧这孩子呢，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懂事又孝顺。你还尚未婚配吧，不如考虑一下如何？”
“不用了，老太太，我已心有所属。”
此言一出，陈氏的脸就是一沉。但夏离却一反之前恭敬的样子，以丝毫不输她的气势与她对视着。我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刚才在院子里开始，夏离就没再称呼陈氏为“祖母”，看来，今天下午我不在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话又说回来了，能把好脾气的夏离给气成这样，陈氏也真是厉害……
我还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肩上却猝不及防地搭上了一条胳膊。
“母亲，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依我看，夏离侄儿分明与这边这位唐雪姑娘才是一对，要我说啊，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那才是天作之合，否则，很容易落得大哥与清云嫂子那般的下场呐。”
——出现了，传说中的名为劝架实为火上浇油！
只是，要作妖可以，为什么要牵扯上无辜的我啊！
一下子好几道复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维持着麻木的咀嚼，感觉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唐雪姑娘救了离儿，离儿只是感激她的恩情而已。俗话说得好，娶妻当娶贤，婚姻毕竟终生大事，还当是父母之命，媒妁……”
“啪”，徐氏的话说到一半，被一声清脆的搁筷声打断。是夏离，他沉着脸，仿佛再也听不下去般，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
“我、我也……”
见势不妙，我赶紧跟着放下筷子，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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