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笑着叫“瑜哥”，为的是讨得张瑜的喜欢。而三年后，他哽咽着叫“瑜哥”，为的却是求他不要再折磨自己。
人生真是荒唐至极。
而更加荒唐的是，就算他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姿态，张瑜却并不会因此而心软一分。他对陶贝的感情早在知道陶贝那恶心的喜欢之后就完全消失了，就像生了一把大火，顷刻之间烧得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张瑜没有理会陶贝的乞求，他一把将陶贝按在墙上，低声问道：“你和那个姓游的关系很好？”
陶贝瞬间清醒了。
难道张瑜这次是要针对游今？
他赶紧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只是同学。”
张瑜冷笑：“只是同学？同学会天天给你买吃的吗？！”
陶贝愣了，他一直都在张瑜的监视之下吗？
不过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他得先和游今撇清关系，他不想作为张瑜用来报复游今的人质。游今保护了他那么多次，他不可以伤害游今。
“不……我、我给他写作业，才换来的饭……”
张瑜戳着他的胸口，说：“别他妈给我扯那么多，我早知道你们俩混一块儿了。他家很有钱的是吧？应该给过你不少吧，嗯？！”
他又掐上陶贝的脖子，陶贝喉咙发痒，感到一阵短暂的窒息。
“没、咳咳……没有！”
“没有？放屁！我告诉你，你明天去找他要两千块，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反正你他妈得把钱给我拿过来，不然老子弄死你！听见了吗？！”
陶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面目狰狞的张瑜，也从来没有听过他说出这样的话。他居然要他找游今要钱，他居然说他要弄死他。
他已经不是张瑜了，完全不是了。
陶贝看着张瑜那因愤怒而充血的双眼，突然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他对张瑜仅存的期待和希望在这一刻碎裂了，彻底碎了，拼不起来了。
他曾期望着张瑜会回头的。
原来都是笑话。
“不……”陶贝的眼神逐渐绝望了下来，“我不要……”
他不要伤害游今，不要作为张瑜的帮凶。他不要看到这样的张瑜。
而张瑜对他的感情向来全然不知，他只关心自己。
“说什么？不要？！我允许你不要了吗！”
陶贝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记重拳的降临。
没关系的，他对自己说。只要他挨了这顿打，张瑜就会知道找他来勒索游今是不管用的，等他出去之后再去提醒游今，那张瑜就一定伤不到游今。
只要忍一忍就好了，没什么的，反正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
没关系的。
虚无的黑暗里，他这样笨拙地安慰着自己，同时竟又期待着张瑜的殴打。
因为他受伤就代表游今安全，他愿意做这个交换。
但是，他没有等到拳头，没有等到踢打，他什么都没有等到……除了来自张瑜的一声惨叫。
“啊！”
他猛地睁眼，张瑜已经不在他眼前了，他低下头，看到张瑜正抱着手臂在地上痛哭地呻吟。而摔在他身边的，是一块破碎的石砖。
“陶贝。”
又是这样的一声呼唤，但这次却换了一个更加磁性好听的声音。只是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忍着极深的恨意或是怒意，导致这句呼唤听起来有些过分低沉。
陶贝当然听得出来这是谁。
如果说张瑜的声音他过几十年都不会忘记，那么这个声音他过几辈子也仍能记得清晰。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到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十分修长的身影。
“抱歉，我来晚了。”
陶贝定在了原地。
那么冷的月光，像初冬的雾，蒙在那个人身上，照了一半，散了一半，他只能看到半张脸、半边身子，要说像梦的话，那甚至都比梦还要不真实。
游今来救他了吗？
他抬手抹了抹脸，手指上是一片咸涩的水渍。好奇怪，他为什么会哭呢？
游今快步向他走过来，他看见游今的手里还拿着一条围巾，可书包却早已被扔在了一边。
游今仿佛是有什么引力一样，吸着他也向前走去，但他才刚刚迈开步子，腿就被人狠狠地拉了一把，整个人又被摔倒在了地上。
“啊！”
骨头与石砖的碰撞让他痛得叫出了声，在他摔倒的瞬间，张瑜一个翻身，将他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他那没有受伤的右手又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要救他？来啊！打我啊！”
他是听错了吗？张瑜要游今打他？
很快，他听到了游今的回复：“放开他。”
这声音已经很近了，他知道游今来救他了。
张瑜的力气很大，此刻他又完全失了控，下手更是没了轻重。陶贝被他这么掐着，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畔的声音也像是浸在了深水中，很远、很模糊。
恍惚中，那句“放开他”就在他耳边晃啊晃，晃啊晃。
真的很可笑。
曾经他被别人欺负，张瑜来救他，喊的是“放开他”。他一直记得这句话，无论张瑜如何对他，他也仍旧放不下。而如今，他再次听到了这句话，但却出自另一个来救他的人之口，说给曾救过他的张瑜听。
真的……太可笑了。
他看不清张瑜的脸了，也听不到张瑜的声音。张瑜似乎在迅速地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看起来很冷漠、很凶狠、却又很孤独、很温柔的人。
氧气拼了命地往鼻腔里灌，他可以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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