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会经常玩雪吧?”叶雨初笑着问。青海的冬天,应该寒冷而漫长。她又生在村子里,应该会和同乡的孩子一起玩吧?
姬云都笑了笑:“那时候不知道玩。”
“……不知道?”
“地方偏僻人少,没什么同龄人。老师年纪也大了,想我尽早独当一面,授业紧了些。”
叶雨初看在眼里,心中闷闷似痛。瞧她安静眉眼,愈发明白她身上沉稳的气质如何来的了。以前她说自己没有童年,只怕字字属实。掩过心疼,叶雨初浅笑着,作势将掌心的雪团点到她鼻尖,将将要触碰:“你可没辜负他们。大山里的姑娘,从小就有志气又懂事,老成得紧,跟大人一样。”说完她一怔,忍俊不禁,“‘姬大人’的外号,不会是这么来的吧?”
姬云都亦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半垂眼帘,看着她送到眼前的雪块,轻声问:“捏的什么?”
“你觉得像什么?”
“……某种食物?”姬云都沉吟良久,试探反问。
这上面椭圆,底下又有些方的一团,上面还抠了三个大洞。说是保龄球吧,方的不对劲;说是柱子,又戳了洞;她想说是人,可实在太抽象了。
“哪有这样奇怪的食物。”叶雨初为自己的作品鸣不平,举起左手稍微小一点的,“这还一个呢。而且要这样。”她竟然把两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团子挤在了一起,小一点那块的三个洞,压在前一团雪里。变成了有方有圆、又宽又扁的“四不像”。
如此一来,更匪夷所思。
“……完成了?”
“嗯。”见她认真颔首,姬云都只能往最不好方面再猜:“肿了的鬼脸?”
“什么鬼脸。”她咕哝,佯嗔,“明明是姑娘。”
姬云都若有所思,片刻后挑挑眉,揉了揉她帽子上的线球:“好,是姑娘。很俊俏的大姑娘。”
“真的是姑娘。一个,背着另一个。”
姬云都微微一怔。
一个,背着另一个。
是说那时候……
叶雨初却仰头,望向身后的住院楼,自己住在二楼,喃喃:“完全看不出来痕迹了。那天那么大的火势,像从没发生过。”姬云都当即明白她指的初见时,云络在医院纵火。再看她手里四不像的小雪人,眸光忽地软了,从她手里郑重拿起来,口中轻轻说:“过去快三个月,楼应该翻新重漆过。”
“嗯……”她低声应着,百感交集。
和姬云都一起在这里,总能想起上一次在这住院的事。那是她们初遇,她便救了她一命。
感到手上一轻,叶雨初一回首,姬云都掌心托着她的小雪人们,与她四目交接,眼里好像融了雪水,潋滟着数不尽的温柔。
她从地上又掬一捧雪,把后面的雪块垫得高了些。
“你说得对。一个背着另一个,走了许久。”
这次换叶雨初怔忡。她眼里渐渐湿润,唇边却止不住扬起了笑:“……嗯。都大难不死,有后福的。背来背去算不上好,不如都无灾无难,也不分开。”
她就着姬云都掌心,极小心极谨慎地,一点点把两个背负姿态的小雪人弄开。实在黏一坨,她便冲那里吹气。好容易变回两个,后面那块上头被拍扁的洞,又重新戳好,抟了抟,将它们并排,紧紧粘到一起,放到冬青灌木从下面,一个隐蔽的角落。
“这里清静,没小孩子玩闹。它们应该能一直呆到一起化了。”叶雨初满足地笑了,眼里藏着深深希冀。
姬云都握紧了她的手,眸中闪过深深恸色,站了起来,微微移开视线。
身后白茫茫的洁净雪地里,唯有两道细细的车辙,还有她一路同行的脚印,相随相依,不曾分离。可无声飘散而下的新的雪粒,又让温存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模糊。
很快,都会消失不见。
“雨初。”
“嗯?”
“喜欢人偶娃娃?”姬云都状若无意。
“……一般般吧。”她努力让口吻平淡自然,心里生出几分不好意思。自己早不是小孩子,出入频率最高的地点不是凶案现场就是监狱,“娃娃”无论如何总显得稚气未脱。
叶雨初尽力让自己更有说服力:“没玩过,也没想玩的念头。”她信誓旦旦。这是大实话,最早的记忆里,占据大部分内容的是书。后来学习、工作,忙得连轴转。当然,她也只对这七年的事情有印象。
虽然……挺可爱的。
她趁机又偷偷瞄了眼自己的简易雪偶人,心情大好,忍不住莞尔。
“从前捏过么?”
“……没。”叶雨初讷讷,冻红的脸颊又添一抹潮红,“我捏得,还不错吧?”
“三个洞戳得很别致。”
“嗯。”她理所当然地颔首,突然挠挠帽子,“你……不爱笑的,不弯的嘴巴,我捏不出。”她吞吞吐吐的,“再说……我、我嘴巴也不大。这样简单……古拙。”
姬云都幽幽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古拙?”
她厚着脸皮不肯改口:“你不喜欢吗?”
“哪里。岂止是喜欢,”姬云都眸中光泽温柔,浮浮荡荡,郑重其事附耳:“我还瞧出,你是有天赋的。”
叶雨初心跳微微加快,抿了抿唇,眼睛亮晶晶的。
“从未有谁能想到透视皮相,别出心裁地捏我的头骨。”
叶雨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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