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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如的微博换了头像，侧着脸，披头散发，只露出一只冷漠的黑眼睛，个人签名也改成：“故事是人类对世界的唯一解释，梦幻是我们所有的过往和未来”。
她跟塔尼亚说，她可能不出一个月就能搬过来。塔尼亚去她的新居看了，房子已经清理完毕，塔尼亚又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原屋主也是华人，在客厅里留下一张不太大的油画，还在花坛里留下几盆月季、芍药和蝴蝶兰，花盆个个很漂亮，估计是故意给新主人留着的，太久没人照顾，花都枯了，叶子被露水打湿，一只红肚子小鸟在花盆里啄食。
后院种了两棵梨树，一棵中国梨，一棵美国梨。中国梨树上盘着好几只美国小黑乌鸦，梨全都被啄得一个洞一个洞的，塔尼亚挥手赶了几下小乌鸦也不怕。原主人说是因为中国梨比美国梨好吃，如果嫌不吉利就给拔了，美国梨树可以留着，一年能结二百多斤。
我不知道乙如的准确行程，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和她在这个家里相聚，因为张不尾给我订的机票也是在一个月以后，圣诞节的前几天。
我和塔尼亚在外墙被涂成蓝色的一家西北豆腐馆吃了顿午餐，拌凉皮和锅塌豆腐很地道，还有好多老外在吃。一口中国西北口音的老板娘边收款边抱怨说她太忙了，每到周末都累得腰酸腿痛。
前面就是梅德森大街，西雅图著名的同性恋和异文化区。街道左侧都是法国、日本、美国、英国的高级餐厅，唯独一家装潢漂亮的意大利餐馆连一个顾客都没有，服务生孤独地在吧台站着。
“以这条路为分界，” 塔尼亚指着路的两侧说，“左边，全是富人，右边，全都是穷人，没人有意这样做，他们自己就往一起凑合，哈哈……以前大家都嫌面条不劲道不好吃，意大利人研究出让面劲道的方法，流行了一千年多年，现在富人都觉得意大利面过时了，植物蛋白太多，不利于健康，穷人还吃不起。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对这个东西过敏，那帮意大利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估计没多久就得黄了。”
齐夫新买的坎德尔教堂全是大石头砌成的，有个灰色的尖顶，墙上的石头边缘结满苔藓，看样子能有上百年了。这座教堂曾经是西雅图市中心的标志，后来有钱人开始慢慢往郊区移，没人来做礼拜搞团契，基本上荒废了。
齐夫的老公塞巴斯蒂安是个音乐迷，他和一堆喜欢文艺的发小们想把教堂改造成玩摇滚的音乐厅。墙壁上的参差不齐的大理石片儿被敲掉了，露出了木质的凹槽。齐夫说，本来没想动墙壁的，有几片大理石年久失修掉下来摔碎了，影响圣殿的气氛。过道里堆满了大块儿的木材，他们准备换做木墙，以前基督徒唱赞美诗的舞台被扩建了，安装了旋转霓虹射灯。等一切都装好了，这里即将迎来第一次新年摇滚音乐会，塞巴斯蒂安和他的一群文艺粉丝们又写了几首新歌，她的义女芭芭拉也将首次登场演唱自己的作品。
塔尼亚说，塞巴斯蒂安和齐夫买下这座教堂那天，一群孤儿参观过李小龙的墓地，恰好从教堂门口路过，一架纸飞机飞到齐夫的脚下，一个穿白裙子的华裔小女孩跑过来捡，起身的时候抓了一把齐夫的裤子。齐夫伸手去摸她，她看了齐夫几眼，一下子就靠了上去，齐夫一把就把她搂紧，左亲右亲地认了干女儿。她十二岁，叫芭芭拉。齐夫在家里给她准备了一间教室和一间卧室，还给她准备了一辆路虎专车，不到一周时间孩子就开口叫妈了。这下齐夫多年的心愿算是实现了，她和塞巴斯蒂安啥都有，就差个孩子。芭芭拉要啥给啥，不想要的也给。有一次，芭芭拉领了三十多个男女同学来家里开派对。芭芭拉和几个女孩光着脚坐在楼梯上，齐夫的保姆三姐对其中一个说了句beautiful feet，芭芭拉害羞地把脚缩了又缩，旁边的女孩们笑到尖叫：“她的意思是你只有一只脚好看……”同学们一走，齐夫发现家里的笔记本电脑、相机、iPad被洗劫一空。芭芭拉一脸茫然，齐夫怕芭芭拉吓着都没报警，摸着她的头笑着说：“这帮小孩子只知道选自己喜欢的，房间里随便哪个古董都能买几百台电脑。没事没事，正好我们可以换新的。”
芭芭拉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中英双语歌星。不过全世界电视选秀的节目都开价太高，据齐夫和塞巴斯蒂安估算，以他们目前的财力，把芭芭拉培养成一位在全世界都家喻户晓的明星可能还有很大差距。一天，塞巴斯蒂安领着齐夫来到一座山的山顶俯瞰伊利亚特湾。像以往一样，他每看好一块地，都要去山上一动不动站几个小时，塞巴斯蒂安说：
“亲爱的，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么？”
他说他如果能预见那片土地上的蓝图及周边的所有细节，就说明这个项目是可行的，反之肯定失败。齐夫说，我还不行，只能所见即所得，但我能把你的蓝图一步步实现。
齐夫领着塔尼亚参观录音室的当儿，我在楼下的剧场里看到塞巴斯蒂安和朋友们边吸大麻边设计舞台。他们个个气质文雅，穿着简单随便，看起来不像美国人，倒与印度或中国文化人气质非常类似。他们共用一个大麻吸壶，一点点将大麻晶涂抹在壶口，像吸阿拉伯水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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