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天是周六，米拉从上海回多伦多的日子。按理说应该下午两点就到了，晚上六点还没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在家等着，等着她来，把我的所有思念和怜爱，还有她爱吃的木耳炒蛋，小米水饭，一台迷你跑步机，还有我一切的一切说不出的感受一股脑儿全都给她。
波亚克喊我去他家喝酒，他的声音和语气都跟平时不大一样。公寓墙壁被他涂成蓝色，客厅里多了一套意大利真皮沙发，烟雾缭绕着一屋子大麻的香气。第一个走过来欢迎我的是个菲律宾女人，看样子是他的新任女友，瘦得像副骷髅架子，眼窝又深又黑。
“噢！大哥，我想死你了！”
波亚克一副教父的做派，一把把我抱住，做了一个正规的拥抱礼。他逐一介绍了在场的朋友，屋里有十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白皮肤黑皮肤的都有。他把我拉到阳台，说卡瓦和塔莎三个月没交房租，公寓管理处下了驱逐通知，他们不知道搬哪儿去了。西格站在士刁士大道的雪堆上乞讨，雪堆塌了，不小心滑进了公共汽车的轮子底下，整个人从中间劈成两段，内脏飞出去几十米远。我记得波亚克的妈妈曾经微笑着给我端上一盘生腌肥膘肉和一大锅炖菜，她前几天被诊断出脑瘤，波亚克父亲一向老实巴交的，在医院旁边租了一间公寓，每天去医院看望。
他们不和你一起住了？我问。
“我让他们做完手术自己找地方住。我不能因为他们没了自己的生活……他们在我这儿住了两年，一分钱都没给过我，操，大哥，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是个清醒的人。你说过，人人都有自己的梦，我也有。我的梦叫清醒。”波亚克狠狠地看我一眼。
他那个菲律宾女友就住在同一座公寓的顶楼，离过婚，孩子给菲律宾的父母带着。她非常忠诚，波亚克每周去密市工作五天，她就帮他照看房子，给熟人出些货，从不跟他提结婚的要求。二楼的梅姐开设了上门服务的项目，菲律宾女人有时候会送梅姐的女人去客户指定的地址，记下电话和门牌号，等上半小时再回来，一次一百二十块钱。他们俩做爱的过程被他用手机录了下来，他用手挡着自己的那部分给我欣赏。屋里有人喊他过去，他忙收了手机，神色严肃起来。
他掐灭了烟头，把窗户和门都锁好，从抽屉里拿出几包东西，用手举着，在空中坚定地一划，犹如匕首的寒光一闪，又像一把黑洞洞的枪口，一条粗硬的行刑绳索。
“绝对正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哥们儿，你们知道规矩的。你们可以做线人，但最好不要做这座楼里的线人，要知道谁才是这块地盘的主人。”
他声音不高，但表情冷得可怕，好像随时随地就能把谁杀了。
我有段时间迷上了米拉。每次从她家出来，我都先假装开车离开，兜两个圈再把车开回去，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一直等到她和男友通完话，门灯关了，房间的灯熄了。有时候都半夜两点了，我也会开车过去看一眼那漆黑的窗户，一声不响地祈祷她做一个美梦。
多伦多冬天长，餐厅的生意一直不好，夏天赚的钱差不多都搭给了冬天。我也不想好好做了，自创了一道养颜沙拉，把五种蔬果撒在盘子里，挤上六道美乃滋，叫“五颜六射”。米拉和阿紫第一次来就赶上这道菜了。她俩都是上海人，从不吃主食，一人点了一大盘，吃完了沙拉全低头看手机，那时候流行微博，偶尔和我说句话。之后，她们俩成了我餐厅里的常客。米拉说她男友在中国，等结了婚再好好做饭，一个人先凑合。而阿紫刚刚辞了工，准备回上海发展。我劝她再坚持一段儿，她说，如果继续在多伦多呆下去，她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
阿紫不像雪儿那么爱说话，非常静，有时候她坐在那儿，我一忙起来都把她忘了。米拉开一台新款宝马，阿紫不开车，阿紫有事的时候米拉就一个人来。她有点儿小兔唇，在多伦多电影公司做了五年的会计。后来我们越来越熟，她下班晚了，会直接打电话来我家吃。非常平常的一天，在吃饭前，她去了趟洗手间，然后进了我的卧室，叫我过去。
“呃！”她站着，身子转来转去，像是照镜子。
“你说我的屁股是不是太小了？男人们都喜欢大屁股，是吗？”
不一定。我坐在床上说，每个人喜欢的风格不同，我想还是脸最重要。
“我现在问你的是屁股。”她用手托着，扭头看我，“屁股小一点儿也有好处，你说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又轻巧地转了两转，弯下腰，眼睛离我很近：“从后面插的时候会插很深。”她站直了，咯咯地笑了几声。
“还有，有人说我乳房小，但它很美，这也不能用大小来衡量的吧？我的乳晕是所有女人中最美的。”
她穿的是一件前排没有扣子的外衣，里面只有一件很薄的鸡心领羊绒衫。她一下子把乳罩撸下一半，露出大半个乳房，乳晕红得像樱桃，给我看，还用手指在乳头上点了几点，然后迅速地整理好衣衫，做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正儿八经地去客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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