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江阴呀江阴
陈绍宽坐镇“平海”号巡洋舰指挥江阴沉船
江阴江面。无数舰船，停泊在这个难眠的夜里。
部长主持的会议刚刚散场，海军部秘书解夏此时则夜以继日，继续着下一个会议。他留下了刘科员的测量组一行，最后一次检查执行沉船任务的船舶批次、数量，并核对沉船的具体位置。
看了作业示意图，他对每个岗位的责任人进行落实。沉船定位由谁最后负责，谁来测定船舶下沉的具体方位？看大家一边回答一边在偷笑，解秘书正感到奇怪，有人向他努了努嘴，原来刘科员打起了小呼。
“昨晚你们忙得很晚吗？”解秘书轻声地问，大家摇头，又是一阵轻笑。刘科员似乎觉察到什么，眼睛睁了一下，大家不好意思看他，都把头扭向了一边。解秘书眼里的余光看到，他用两只手撑着一张胖脸，好像在听会，实际上又闭上了眼睛。
“昨晚他没回来，”身旁有人悄声告诉解秘书，“是和他同学的妹妹见面去了。走的时候特别高兴，一副快活的样子，早晨喊他吃饭，却没有答应，一夜没回来。”
原来这样，解秘书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头，说：“今天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你们的事特别要紧。”
大家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刘科员突然说话了，他说：“大家明天一定按时起床，互相要提醒一下。”
这么说还嫌不够，又站起来手指着某某说：“要注意，一定不能影响工作，现在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关键时刻。”他的格外认真，让大家又发出了一阵怪怪的笑声。
解秘书在回寝舱的通道上，见到了陈次长和他的勤务员，他问：“次长怎么还没有休息，今天都在江上跑了大半天了。”
陈次长说：“不想睡，心里面闷得慌，就是想吸烟，嘴都抽麻了。”
解秘书看着次长，夹烟的手指都是焦黄色的，不由得说：“次长尽量少抽一点，要不身体真的受不了。”
次长说：“放心，你看厚甫去吧。”
解秘书就来到了部长寝舱，看到舱门已经关上，便问起值班孙副官，部长休息了吗？看对方点头，解秘书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寝舱，他想，部长不可能睡了。
这个晚上，注定会是他的伤心之夜。
12日一早，江阴，醒来的江面震撼人心。
奉调而来的中央海军第一舰队与第二舰队主力，49艘舰艇，满载着准备与日军决一死战的海军将士，几乎在一夜之间，奇迹般地出现在江阴江面。这是继甲午海战之后，中国海军又一次规模空前的对外战争动员。
参与计划的崔先生，此时是一名旁观者。他搭乘“江顺”号客轮，担任着机动角色。
此时，所有的商船，都静静地泊在阳光灿烂的早晨，面对下游的海军舰队。
军乐从江浪之上升起。中央海军的舰艇上，各舰官佐和水兵，在舰舷以站坡的礼仪队列，向“平海”舰上冉冉升起的军旗行礼致敬。
“看，海军上将旗！”“是陈绍宽。”“一级上将旗呀！”崔先生身旁，传来一阵阵议论声。
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崭新的巡洋舰“平海”号的主桅杆上，海军部长的上将旗冉冉升起，它代表着陈绍宽上将此时正在舰上坐镇指挥。崔先生和胡船长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激动地举起手上的望远镜。
旗帜在肃穆的江面上迎风而动，崔先生的望远镜里，“平海”舰的信号兵打着他看不明白的旗语。
紧接着，“通济”号升起了少将旗，它显然是执行任务的旗舰，带领着8艘军舰组成的舰队，在汽笛声中变换队列，拖着长长的浓烟下行。很快，它们一字排开，驶近了福姜沙。
福姜沙是长江下游的三沙之一。此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统帅部已经决定，在这个江心沙洲上游约6公里处，建立一条江阴水上阻塞线，以防止日海军第三舰队由此进逼首都南京。
最后确定的阻塞线，位于南京和吴淞口之间，距两地各90海里（约167公里）。丰水时江面宽3.8公里，深1.6公里，最深处超过30米。对于海军军事考虑，崔先生不在行，但是对于船只的需求量他却比谁都清楚，那就是30艘商船根本不能满足阻塞任务。
自己的担心，他已经亲口汇报给了海军部长，剩下来的事，他只能被动地接受由海军主导的沉船结果。所以，在这个惊心动魄的上午，他不是一名普通的观望者，他的心情既紧张又复杂。
海军的舰艇保持着人字形的编队，它们的速度很慢，在无数眼光的注目中，它们泊在了不远处。
作为阻塞组的成员，这样的情形，崔先生看不懂，也不理解。难道是在商轮沉船之前，还要举行什么特别的仪式？他把望远镜紧握在手中，他看到“通济”号又打出了指挥的信号。
隐蔽的江阴炮台
这是一个不能让他相信的命令，也是让所有人发出惊呼的命令——这时，指挥舰上打出的竟然是弃船的信号！
大敌当前，战斗在即，海军居然要弃船，这样的举动让人百思不解。
四下一时安静下来，崔先生感到自己的望远镜里雾气模糊。接着，周围又开始了阵阵的议论，夹杂着胡船长的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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