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结果，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中国海军：非但没有把潜艇弄到手，还平白无故地受了日本人的一番羞辱。
“潜艇的事，英国人反悔是一码事，但是日本人的嘲弄，则是另一码事。今天我们听了都觉得愤愤不平，更何况当事人本人。”中尉补充说，“海军中的老人谁不知道，年轻时的陈绍宽多么心高气傲。”
张灵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这件事发生不久，他很快就回国了。一下子就来到了我们的‘通济’舰，当了舰长。”
“怎么说到老舰长了？”一个声音突然闯进了他们中间，原来是军士长大王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又一次催促他们结束。
大王不请自到，让正在推进的潜艇话题，就此搁浅了。
在金砺锋从湖口抵达下关码头的第二天，他和“通济”舰一起又来到了下关军港。
张灵春副长一早就在舰上巡视，自认为一切就绪，万事俱备。尤其是舰首舰尾张满防晒的白色凉棚，干净而醒目，只等参谋团上舰起航。
海军部离下关军港近，解秘书心细，提前上舰，代表军部进行航前例行检查。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奇怪，张少校起初也没有疑惑，陪着他一起看。从寝舱到餐厅，从会议室到瞭望指挥塔，甚至连舰侧的厕所也都转了一下。
解秘书动口不动手，下面的随行却一丝不苟，戴着白手套，专门往边边拐拐的旮旯里摸。
看到上上下下收拾得不错，整洁卫生，甲板上被椰子油擦得可以照见人脸，解秘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说：“等到参谋团上舰时，不管人多人少，都要组织好站坡列队，给上级机关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张灵春提议：“要不再组织8人一组的梯侍，这样更显得庄重一些。”解秘书说好，“你尽管去安排吧。”
解秘书仔细好理解，严格细致本来就是部长的作风，而部长的气质，不可能不影响到他身边的人甚至整个军部。张少校觉得有些费解的是解秘书检查舱房时，看似无意的特别交代。
从少校为他安排的舱室里出来，他像是漫不经心地提醒，就在这间寝舱的隔壁，再腾出一间来，因为还有一个客人要上舰。看到不远处的金砺锋，他招招手把中尉叫了过来，笑着对少校说：“把中尉也安排在一旁，让我好看着他。”
少校相信他所说的客人，不会是私人朋友，这就让他好奇，难道解秘书在舰上还有其他公干？但有些话只能想而不能说出口，所以他也用淡淡的口气问：“这位客人，是先生，还是小姐、太太？”
解秘书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先生。你嘛，是认识他的。”接下来的表情很怪，“但你对他也不要太主动，只当作一般关系。”
张少校纳闷中，看到解秘书准备离舰，忙挡住他：“这都什么时候了，已经是开饭时间了。大王瞅见你上舰，早就忙坏了，务必要留你在舰上将就一顿。”
“我是沾部长的光呀。大王的手艺好，我也想留。”解秘书看了看表，“部里还有一点事，就让中尉替我吃吧，我们下午再见。”说完，挥了挥手说你们就别送了，便踏上了码头。
少校知道他事多，也不勉强，中尉却跟着他下了舰。张灵春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看到解秘书停下脚步，好像在和中尉交代着什么，心里面想，这一定和那个神秘人物有关。
解秘书这时上了车，见中尉转身返回，张灵春自己一个人又在甲板上下转了一遍。在起居甲板的舱口，他遇到了四下张望的大王，便问：“你东张西望找谁呢？”
终于等来了副长，大王说：“我还能找谁呀，就是找长官你。你不是说要留解秘书的吗？菜我都准备好了。”
张少校说：“他没有口福，我和金砺锋替他吃。”说着，就拉大王一起去餐厅。路上告诉他，解秘书是来打前站的，下午还要登舰。
大王拉了拉副长的衣角，打听老舰长会不会来。他说的老舰长，就是陈绍宽。在部长当舰长的时候，大王做的菜，最受陈舰长喜爱。
大王资历老，是舰上年龄最大的老兵，上下都叫他“大王”，也算是一种尊称。
陈绍宽在“通济”舰当舰长时，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以至于在率部组成西征舰队时，他还把大王抽调到“楚有”旗舰上。大王的这次航行经历，不是为了让陈绍宽大饱口福，而是给上舰指挥的蒋介石当上了临时御厨。
张少校明白大王对老舰长的情分，带着遗憾的口气说：“部长还真的来不了，他出国了，现在早已上船离港，直奔英国了。”
部长出访的消息，大王似乎也听到旁人嘀咕过，但从副长嘴里说出来，就算是比较正式的消息。
大王有些失落，说：“好一阵子没见老舰长了，别人做的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得习惯？”
张少校拍拍大王的肩头，以示对他这份感情的尊重。“有机会。”他安慰说，“等部长回来，想办法请他再上一次‘通济’号。”
大王扯下帽子，在手里拧着，自顾自地说：“我总想着让部长来，又怕他来。舰已经这么老了，老舰长再来，那就是和它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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