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话题:“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摘星道:“不太清楚,这些事情我不想管,好像是他们在山下小镇发现你们去过那里。”
果然是这样,罗维莫名地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扶风……虽然是自己修改了她的记忆,但如果知道是她,他还是会感到有点失落。
罗维道:“前阵子,我这里来了个叫郁青崖的,是你的人?”
摘星诧异:“你见过?他如何和我说没找到你……”
“我当然不会让他说的啊。”罗维轻松地笑道,没有暴露谢宛的存在。
摘星无可奈何,只得又叹了一口气:“你倒是说得轻松,人家回头大病了一场。”
罗维心想没办法,这个黑锅是必须得替谢宛背了,他干咳一声笑道:“我就是做了点手脚,没想到他那么脆弱。”
摘星原本心中还纳闷为何郁青崖身上会有煞气,见罗维如此说,也就再无怀疑。她遂转了话题道:“其实我今日是瞒着他们来的,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罗维纳闷。
摘星没有说话,望向远处。
一片寂静的山中,再次传来了踏雪而行的声音。
罗维不由望向摘星,见她清透的脸上神色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尽全力,但却又并不是病入膏肓的沉重,反而有一种异常的轻。
罗维觉得自己大约已经猜到是谁了。他不由得再次望摘星,摘星眼皮垂了下来,说道:“我要扶他上来,但他执意不愿。”
罗维道:“是我想象的那个人?”
“你看了就知道了。”
清癯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远处,宽袍广袖,衣衫在风中猎猎鼓动。太阳已经落山了,半明半昧的月色照在他身上。
路院长慢慢走了过来,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谁能想到他曾是二十多年前的惊天一剑。
他神色平和,对摘星笑了笑:“有劳你了。”
“老师何出此言。”摘星低声说道,然后站了起来,拔起插在地上的剑,“我去四周看看。”
“去吧。”路院长道。
摘星随即离开,路院长对罗维道:“小鬼,好久不见。”
罗维看见他,鼻子莫名一酸,遂笑道:“我都二十二岁了,院长还叫我小鬼。”
“多大都是小鬼。”路院长掸了掸身上的雪,坐在摘星刚才坐的地方。
罗维道:“院长为何会来了?”
“自然是想见你一面。”路院长道,“不管你是别人眼中的谁,在我眼中却是我书院的学生。自从书院禁地一别,已经六年了。”
颠沛流离的六年。罗维微微一笑,说:“院长还送了我三颗星陨石。”
“嗯,当时也只是觉得你这个小鬼,长得像一个故人。”路院长道,“不想六年之后,已经是这样了。”
“院长也认识我娘。”罗维向后靠在树干上。
路院长微微点了点头。
“那您知道是她灭了穆家全族么?”罗维看着他问道。
原本他想把这件事一直隐瞒在心里,但现在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促使他说出来,就像是赎罪一般。
路院长用清透的双眼望他,那张脸上似乎写满了一切世情:“我知道。”
罗维吃了一惊:“您知道?”
他原本以为路院长即使看到了卫蘅面容,卫蘅应该也会用某种手段促使他忘记,否则,她不可能放任一个知道此事的人还活在世上。不想他竟然知道,并且还这样毫无芥蒂地对待自己!
路院长神情没有变化:“她确实对我用了某种迷术,不过天长日久,也就解除了。我知道那晚的人就是她。”
罗维心中猛然涌起一阵愧疚。卫蘅灭了穆家全族,给摘星种上寒毒,重伤路院长,这种种若是摊在自己头上,自己恐怕早已怒不可遏地去报仇,他却一脸的云淡风轻。
“对不起,院长。”罗维困难地说,“我娘她……”
“我知道,大家不过都是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路院长道,“是我逊她一筹,严格说来,应该是我的不是。”
罗维听得此言就愈加难受:“与您有什么干系?”
路院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好出风头,剑下有许多真正该死的人,却也有不少冤魂。年纪渐长,才知道当年的自己多么狭隘,后来我教导摘星,用善意的心对待每一个人,她做到了,我很欣慰。”
罗维道:“但这不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么?若是用了善意,反倒被人恶意而害,该如何是好?”
路院长笑道:“这件事确实很难解决,所以我虽教导摘星心底纯善,却也给了她最优秀的实力,让她不惧怕世上的所有恶意。”
罗维也笑了:“像您这样的老师,天底下有几个?普通人无缘得如此完美的教导,便只好学着恶意,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呢?”路院长突然问。
“我……”罗维不由发怔。
“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路院长却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只是微微一笑,抬起头望天,罗维跟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漫天繁星,以肉眼不可察觉的速度缓缓移动着。
罗维不禁道:“日出月落,群星运行,算是天道么?是谁规定它们必须这样的?”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惟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路院长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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