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愿忽然想起既留山那日她利落的刀法，也淡笑了下，“也对。”
……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谢舒看着眼前长长的红灯笼拼成的长龙，眉目轻轻蹙了起来。
说不上来是除夕更热闹些，还是大年初一更热闹些，年节是人们赋予岁月的意义，好似有了节日，一切庆祝才会变得更真实，好似鞭炮真的去除所有霉运，新年真的能结束一切悲惨。
在这样的日子，每个人都笑得货真价实，仿佛他们真的感受到了春风拂面，月光洗练，开心的像个得到了一串糖葫芦的孩童。
忽然，谢舒眼前晃出一串糖葫芦，金色的糖包裹着红灿灿的山楂，喜庆又甜腻。
谢舒扭头看向璃诺，却见那人另一只手也捏着一串糖葫芦，一口咬了一个，入口时还算正常，嚼了两下之后，整张脸忽然变幻莫测。
璃诺是第一次吃糖葫芦，刚入口觉得甜蜜非常，一口咬下去，山楂的酸立刻冲进唇齿，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该嫌弃齁还是嫌弃酸。
“哈哈哈哈……”
谢舒站在一侧，唇角上扬，笑得眼睫弯弯，衬的那双淡色的眼睛都多了几分明亮的色彩。
璃诺忍不住也柔和了眉眼，无奈道：“为什么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又甜又酸。”
谢舒笑够了，抬手接过璃诺手中的糖葫芦，也学着他一口咬下一个，而后享受的微微眯起眼睛。
“因为有苦，所以十分喜欢甜，因为有酸，所以显得更加甜。”谢舒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再说了，有这么甜的糖葫芦，谁还会觉得它酸。”
璃诺无奈的笑了一下，又咬了一颗，果然，这次比上一次好吃了许多。
“的确很甜。”
璃诺边说边看向谢舒，却见后者正定定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璃诺十分喜欢笑，以前的他笑一下，谢舒都觉得冰雪消融，而如今却有种习惯了的感觉。
“看什么？”璃诺骤然凑近谢舒。
谢舒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的长街，“你今日不会只是带我来吃糖葫芦的吧。”
璃诺也没打算捉弄她，当下就直起身，抬手给她罩住帷帽，牵着她下了酒楼，一路朝着长街而去。
“湘地的除夕很热闹，过一会还会有烟火，湘地的族长会站在高台之上念贺词，为神灵和百姓奉上祝福。”
谢舒疑惑：“族长？”
“嗯，湘地不同于华安，这里有一半多的人都姓湘，她们有自己信奉的神灵，”说到这，璃诺顿了下，“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庙里看看。”
“那倒不必了，只是为何有族长，还要设立王爷？”谢舒看着远处高台之上大大的“湘”字，有些不解，谁不知道一山不容二虎。
“湘地的族长相当于皇朝的大儒，十分受人尊敬，但做的却都是教书育人，并不掌权。”
“所以朝廷就选个人来掌权？”
“嗯。”璃诺若有所思的看着谢舒，像是在期待什么。
谢舒忽然想起了用膳时，忽然闯进门来的清秀的湘北王，淡淡道：“湘北不是一个好人选。”
“哦？”璃诺静静的等着下文。
谢舒冷嗤一声，“若我是族长，遇见这样的湘北王，就算不架空他，也会亲自教导，如此天真，难当大任。”
“那若是我当了这湘北王呢？”璃诺淡淡道。
谢舒蹙了下眉，想了想后道：“那我大概会去做个教书先生。”
“为何？”璃诺穷追不舍。
谢舒笑了笑，并未回答。
其实，她从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他是个心机深沉，极为难惹的人物，若非要说不足，那就是因为从小锦衣玉食，并不知真正的人间疾苦，但这一点却不足以阻拦他。
璃诺虽然从容有度，但却并不过度自信，他会静下心来去看这个世间，却体味人间百味，如果他来做这个王，那她一定会安心做个教书先生，悠哉悠哉的享受太平盛世。
忽的，谢舒眸光一凝，她十步之外，卖面具的小摊前，言桦定定的站在那里。
谢舒好笑的扭头看向璃诺，“还真是有缘啊。”
话音刚落，谢舒只觉左手一松，而后一支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自己腰身，大手正正扣在她的腰胯，将她锢的紧紧的。
璃诺记得这个人，那日这人一直在谢舒的房内待到半夜，虽然两人除了对弈喝茶没做别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凝住神色，满目敌视。
言桦晃了两人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认出来，他只虚虚扫了一眼，而后转过身，认真的挑起了面具，谢舒走近时，还见他真的买了三个面具。
璃诺不爽收紧手臂，带着谢舒一路走向高台一侧亭子上，这里既在人群中，又不会太挤，而且还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的高台。
谢舒定定看着走上台的湘余山，目不斜视道：“他们会来闯湘北王府的。”
璃诺不屑的笑了下，“让他们来。”
湘余山学富五车，讲起祝词来才华横溢，虽然百姓们可能听不懂，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欢呼，湘余山说完，高台下就一阵阵欢呼，大声喊着谢舒听不懂的一句话。
璃诺解释道那是湘地的一句土话，数十年前湘地就不再用这种话了，但每逢年节，人们还是会欢呼这一句，大意就是快乐、祝福和希望。
谢舒点点头，看着那位湘余山边和身边人寒暄着下了台，围在他身边的人排场都很大，但到了他面前却十分谦逊，更有甚者还微微弯腰，恍若宫中的太监。
“这位族长不好惹啊。”谢舒笑了一下，“咱们这位湘北王，若是再精明些，怕是早就为国捐躯了吧。”
话音刚落不久，高台后方骤然升起无数烟花，将天空都映照的五彩缤纷。
谢舒仰头看着天空，淡色的眸子清晰的倒映着各种色彩。
璃诺就在这样的炸响中，掀开她的帷帽，吻住了她的双唇，唇齿交缠间，她似乎听见他喃喃道：
“愿保兹善，千载为常。欢笑尽娱，乐哉未央。”
李世民——《守岁》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曹植——《正会诗》
“初岁元祚。吉日惟良。乃为嘉会。燕此高堂。尊卑列叙。典而有章。衣裳鲜洁。黼黻玄黄。清酤盈爵。中坐腾光。珍膳杂沓。充溢圆方。笙磬既设。筝瑟俱张。悲歌厉响。咀嚼清商。俯视文轩。仰瞻华梁。愿保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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